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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禁城里的诅咒:为什么很多人不敢吃故宫里的石榴?(图)

节选自《我在故宫当“侍卫”:听警犬队队长讲述故宫段子》,中国工人出版社

直到很久很久以后,我才明白,这座城,在很久很久以前,就被诅咒了,这里是一座死城,有时候我望着这座城,甚至让我觉得整个人类都被诅咒了。

这一切的源头,都是从那个人来到紫禁城后开始的,那个人叫“金板砖”。

金板砖是个外号,并不是他的本名,金师傅什么时候来的,我并不知道,我来紫禁城时,他已来了。

金师傅很瘦,腰杆挺得很直,手上带着一块“罗马表”。

他是个收门票看大门的,堪称紫禁城一景。

夏天的时候,他穿一身短袖,罗马表戴在手上,金灿灿的晃眼,随着收撕门票,戴着罗马表的右手晃来晃去,等到右手累了,改用左手收门票,他会把罗马表换到左手来戴。冬天的时候,他总是把袖口使劲地向上挽两绕。“

金师傅幼时,是个学唱戏的,富连成戏班子拜了师,抻筋、弯腰、吊嗓子,都不含糊,本想着能成角儿,倒仓换声时却坏了嗓子,吃不了这碗饭了,就找了个保人,来紫禁城看了大门。

我来紫禁城上班时,他看大门已有些年头了,是个老师傅。又过了几年,他从门岗调到了监控室,从一个看大门的老头变成了一个老值班员。

乾清门的广场前有两个大石雕,石雕两旁有两排大石榴树,石榴树上结满了熟透了和没熟透的大石榴,红红的、黄黄的,好看极了。

一九八二年的时候,李翰祥带着队伍来紫禁城里拍《火烧圆明园》,要在乾清宫取景,白天有游客拍不了,只好傍晚和清晨拍。

晚上导演喊了“咔”,收工,器材不运走了,留在原地,第二天清晨接着拍。

器材留在原地,剧组不放心,怕有人偷。院办给了指示,下了命令:监控室派出值班员看管摄影器材,每夜两人,补助费五元。

我和崔科长分到了一个组,守着一堆铁家伙,大夜里怪瘆人的。

“打什么哆嗦,大小伙子的。”

“我害怕。”

“也难怪,你来紫禁城才几年,等年头久了,你就不害怕了,你会觉得,这跟家里没什么两样。”

“我听说乾清宫闹鬼?”

“瞎说。”

“听说这里有时会传来女人的哭声?”

“瞎说,我从来没听见过。”

“这里死过人?”

“……好像是死过,这里哪儿没死过人?天底下哪儿没死过人?你跟我说说。”

“什么时候死的?”

“几百年前,十几个女人,有宫女、有嫔妃,死在这里了,凌迟,千刀万剐呀,哭声、惨叫声……”

“您别说了。”

“从那之后,紫禁城里便有了这么一个传说: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,乾清宫里会传来女人的哭声,凄厉的哭声……”

“您再吓唬我,我回宿舍了。”

“这几个女人是在那里被捉住的,前边的那间房子,我带你去看看……”

“不看。”

“得了,不吓唬你小子了,你看,这两排石榴树红了。”

“是啊,真红,真好看。”

“等到了十一国庆,就全红了,那时候再看,更美……咳咳,今儿晚上这饭吃咸了,我渴了,你渴不渴啊?”

“啊?”

“我说我渴了,你给我弄点儿水去。”

“我哪儿给您弄去啊,门上锁了,咱俩出不去了,没觉得今儿晚上的饭咸啊?”

“装什么孙子啊,不明白我什么意思?”

“不明白。”

“摘俩石榴去,摘俩去!”

“我就等您这句话呢!”

我上了树,拣最大最红的摘了几个,崔科长在下面不停地叨叨。

“多摘俩,你不摘他们也得摘,不摘白不摘,你不早下手啊,过几天,红的全叫人摘光了,剩下些黄的,又干又涩,没法子吃……”

我们爷儿俩吃了个足性,美美地睡了一觉。

第二天的清晨,我和崔科长离开了,剧组人员开拍电影,拍了一会儿,收工了,撤走了,天大亮,游客渐渐多了起来。

我回屋补觉,在梦里,我看见在人群不经意的地方,两只黄鼠狼蹿上了石榴树:

“真讨厌,又偷吃咱们的石榴。”

“不能算偷,这树也不是咱们种的,要说偷,咱们也在偷,大家一起吃嘛,吃光了,明年还长呢。”

“昨天那个老头讲的故事真吓人。”

“他瞎说呢。”

“几百年前,这里真死过人?”

“死倒是死过,没死在这里。”

“给我讲讲吧。”

“你不害怕?”

“你……你好好讲。”

“有一个皇帝,岁数不大,身体却不好。唉,老百姓一赶上这样的皇帝,准倒大霉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这种皇帝特别好骗。”

“噢。”

“有好多道士都来骗他,骗他吃丹药。他以为吃了那些丹药,能治病,能长生,能成仙。其中有一个道士的丹药最讨他欢心,做法也最与众不同。”

“怎么做的?”

“把女人月经时流的血收集起来,练成丹药给他吃。”

“真恶心!”

“太恶心了。”

“他吃吗?”

“吃得可香了。”

“他这么傻?”

“就这么傻。其实,我估摸着,那道士是在拿他开涮,打哈哈,他们这些搞巫蛊炼丹的人,最忌讳那种东西了,认为那玩意儿污秽、不祥,在古代,祭祀的时候,用的都是雄性生殖器,你可曾见过谁在鼎里放个雌性生殖器吗?道士让他吃这东西,就是想恶心他,让他倒大霉。且这道士医术还算高超,治好了那皇帝不少疾病,皇帝才对他深信不疑,给什么吃什么的。所以啊,你想骗一个人,还是要有些真能耐的,明白不?”

“明白了。”

“这皇帝吃月经丸吃上了瘾,竟天天要吃,那些宫女哪里供应得上?他就逼迫她们吃一种药,那药吃了,破坏人的内分泌系统,一次月经能持续好几十天。唉,一时间,这紫禁城竟成了百年来从未有过的腥臭之地。”

“……真恶心,我今儿不想吃石榴了。”

“一个月疼十几回肚子,有的宫女便这样疼死了,有的呢,落下了终身残疾,就在这时,一个女英雄站了出来,她的名字叫杨金英。”

“杨金英是谁?”

“这个名字你应该好好记住,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好好记住她的名字,她差一点点,就差这么一点点,就成为荆轲一样的人物了。”

“荆轲又是谁?”

“咳咳……这个杨金英,也是个宫女,平日里和众姐妹一样,没少被打骂,也吃了不少药,看着身边的姐妹们一个个不是被杖毙了,就是被催经药害了性命。她终于再也忍受不住,做了挑头人,决心要弄死这个皇帝。”

“杀皇帝?”

“‘咱们下了手吧,强如死在他手里!’她是这样跟那些宫女说的。”

“了不起。”

“多刚烈的一个姑娘啊,我喜欢这样的人物。你是大人物又怎样,你大人物的命是命,我小人物的命就不是命?你高高在上,就能随便羞辱我折磨我,然后一脚把我碾死?就算我是一只蚂蚁、一只黄鼠狼、一条狗,你作践我,我也要反抗,倾尽我生命里所有的力量来咬你一口,哪怕咬不疼你甚至是咬不到你,至少我觉得我还活着。可惜,不是谁都有这个胆量的。”

“那……她咬着他了吗?”

“咬到了,那天,皇帝老儿就寝,她们十几个女人摁住了他,将仪仗上的花绳儿拴成了套,杨金英大喊,一、二、三,勒他!”

“勒死了吗?”

“没有,第一次杀人,没有经验,绳子打成了死扣,怎么勒也勒不死。就在这时,出了一个叛徒。”

“叛徒?”

“这十几个女人里,有个胆小的怕了,真以为他受命于天,是真龙,勒不死呢。这蠢娘儿们跑了,跑到皇后那里坦白从宽去了。”

“后来呢?”

“皇后来了,把人拿了。太医施救,那皇帝吐血数升,被救过来了。皇帝活了,救他性命的那个太医却被吓死了。”

“吓死了?”

“吓死了。”

“一个大老爷们儿能给吓死?”

“这座紫禁城里本来也没几个大老爷们儿。”

“造反的宫女们呢?”

“凌迟了,西四牌楼那里行的刑,西四知道吗?我带你去过的,砂锅居那边,咱俩偷溜进后厨,酸菜白肉,想起来了吧?”

“想起来了,特别好吃!”

“咳咳,我接着说杨金英和其他那几个宫女啊。她们在西四牌楼那里,被剥光了衣服,有人平胸,有人爆乳,那些老百姓一个个张大了嘴看着她们,她们身上被裹了渔网,勒得紧紧的,刽子手会顺着被渔网勒紧的肉来割,第一刀,呆看的人群中有一人喊了一声‘好’,其他人也跟着喊起来了……”

“你别讲了,我想吐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怎么不说话了?”

“你不是不想听了嘛。”

“那些宫女都死了?”

“都死了,连那个女叛徒也死了,凌迟,摇尾乞怜但并没有让皇后饶了她。”

“这事儿过后,那昏君肯定更宠爱皇后了吧?”

“这你可猜错了。那皇帝从来也不宠她,他宠一个姓曹的端妃和一个姓王的宁嫔,那皇后平时就很嫉妒她二人,却又奈何不得,终于等到了机会,趁着皇帝养伤,脑袋糊涂,假传圣旨,说她二人是主谋,一并杀了。你想啊,皇帝的妃嫔,被扒光了衣服,在大街上给剐了,不成体统吧?皇帝的妃嫔,通常是在紫禁城里的某个角落弄死的,这一妃一嫔,就是在这里被一刀一刀凌迟的。”

“这里?!”

“对,就是这里,据说,她们的鲜血染红了她们身前的石榴树,就是这两排石榴树。据说,每到果实成熟时,石榴红了,都会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声,你仔细听那哭声,能分辨出,是两个女人的哭声,正是这一嫔一妃。”

“我想吐。”

“我说渴了,你渴不渴啊,我给你剥个石榴吃?”

“我再也不吃石榴了,我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!”

“哎呀,我逗你玩呢。你也不想想,她们死多少年了,这些树才多少年呀,吃吧,没事儿,来,给你一个。”

“我不吃,休想骗我。”

“你不吃我吃,你渴着吧。”

“我问你,那个皇帝伤好了,清醒了,发觉心爱的女人被杀了,没伤心?没起疑心?”

“他很伤心,可那皇后毕竟救驾有功,当时也不好把她怎样。过了几年,那皇帝指使太监,放了一把火,把这皇后活活烧死了。”

“天天生活在一起的人,为什么非得这样你死我活的呢?”

“我也想不明白,你到底吃不吃石榴了?”

“我永远不吃这里的石榴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