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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史解密

她是《红楼梦》里的憨豆师太,危难之际却显侠肝义胆

在《红楼梦》勾勒的花柳繁华地、温柔富贵乡中,刘姥姥如同一只飞入天鹅群中的麻雀,渺小的微不足道;又如同妙玉的“成窑五彩小盖钟”间杂入了一个粗瓷大碗,丑拙的不值一提。可就是这样一个“小”人物,三进荣国府,见证了贾府的“烈火烹油、鲜花着锦”,也见证了百年望族的“乐极生悲”、“树倒猢狲散”。同时,她置身其中,不仅分享到了贾府富贵荣耀的“余祯”,也在危急时刻,营救了落魄贵族幸存的孤女。

在以往的文学作品中,作者舍得着墨的女性,大都是美女、才女,或者贵妇、侠女之类,即使有些社会底层的妇女形象,描写得也非常单薄、模糊。刘姥姥这样一个饱满、生动、完整的农妇形象,在之前的小说中,是从来没有过的。

刘姥姥第一次出场,曹雪芹这样写道:“恰好忽从千里之外、芥头之微,小小一个人家,向与荣府略有些瓜葛,这日正往荣府中来。”孤苦无依的寡妇,依傍着女儿女婿度日,穷困交加,女婿只会“闲寻气恼”,怨天尤人,她却替一家子想出了“谋事”的“机会”——到荣府去寻求救济。因为女婿祖上原是和“金陵王家”连过宗的。刘姥姥想的也极坦然:“若果然有些好处,大家都有益。便是没银子拿来,我也到那公府侯门见一见世面。”单是这成亦欣然,败亦可喜的淡定,就很值得人咀嚼品味。

接下来,刘姥姥聪明的运作,使得她顺利的进入了门深如海的贾府——由王夫人的陪房奴才引领,她卑贱的双脚第一次迈入了高贵的门槛。求告凤姐时,她“未语先飞红了脸”,让人体会到,这个贫贱的人也有她的自尊,她并不是贪得无厌的来“吃大户”的,这点和电视剧《激情燃烧的岁月》里那个厚颜无耻的殿文有着本质的区别。当刘姥姥“忍耻”求告到二十两银子时,十分惊喜满足,对凤姐“千恩万谢”,对引领她的周瑞家的“感谢不尽”。这份感谢没有丝毫的矫饰,绝对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,因为,这二十两银子“够庄户人家过一年了”。如果说第一次进贾府,刘姥姥只是稍显生涩的完成了求告的任务,那么第二次进贾府,绝对是她淋漓尽致的一次表演。这一次,她本是怀着感恩的心,来给周济她的贾府送些头一起摘下来的瓜果、蔬菜,没想到竟机缘巧合的见到了贾母,于是成就了《红楼梦》全书中最有喜感的一段文字。在这段文字中,从贾母、王夫人到宝玉、黛钗等,甚至从作者到读者,每个人都是快乐的,带给人们快乐的人,就是刘姥姥。此时,刘姥姥将她骨子里潜藏的公关才能发挥到了极致。

初见贾母时,她搜寻出乡村见闻来说,“便没了话,也编出些话来讲”,先是讲十七八岁的标致小姑娘雪地里抽柴草,拉住了宝玉的心,又说些神佛保佑得子的话,偏偏生下的儿子“今年十三四岁,生的雪团一般,聪明伶俐非常”,这年纪、长相,分明和宝玉一样,岂不是说宝玉也是神佛保佑的孩子?又“合了贾母、王夫人的心事”。不管她这次到贾府是否抱着打秋风的目的,这样即兴创作故事的才智,和左右逢源的机敏,已经为她满载而归做好了感情铺垫。

到“史太君两宴大观园”时,刘姥姥简直成了大观园中的“小沈阳”。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人,乍然到了豪华门第,自然免不了闹些笑话,刘姥姥却将这五分的痴傻又加上了五分的表演,发挥成了十分的喜剧。从凤姐为她横三竖四插一头花,到鸳鸯骗她说“食量大如牛”的笑话,她的心里其实很清楚,“不过是大家取笑,哄着老太太开个心儿”罢了。于是,她不露痕迹的装疯卖傻,逗得贾府的太太姑娘们哈哈大笑。

当一幅笑得神态各异的行乐图生动的展现在我们面前时,我们可以说,这里没有输家!凤姐鸳鸯自以为玩笑了刘姥姥,成功的寻了开心,而刘姥姥在配合她们卖力演出的同时,也获取了更大的经济利益。这时的刘姥姥,固然存了一份心机,却也是对贾府盛情款待的感恩回馈。她只是凭借一己之力,从富贵的贾府拿到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好处,利人利己,何乐不为呢?要知道,真正的好人,并不是全然不懂智械机巧的痴人,而是不用智械机巧去伤害别人的人。

第三次进贾府,展现出了刘姥姥人性中最闪光的一面。这一回曹雪芹的原文我们无缘看到,但是从前文情节中隐含的意思、脂砚斋的批语和第五回的判词中能大致了解情节。刘姥姥从妓院救回了被“狠舅奸兄”卖掉的巧姐,并且不在意她的这一段经历,让她嫁给了板儿,做了自己的孙媳妇儿。此时的刘姥姥,俨然是一位仗义的侠女了。即使有了贾府的救济,她充其量也只是庄户人中的宽裕人家,并不是什么豪富之家,从妓院里赎人,恐怕也要到卖房卖地的境地了。即使她不做,也不会有人来指责、追究她什么,但是,她却以重情重义的感恩之心,对曾经帮助过她的凤姐做出了竭尽全力的回报,尽管她也知道,当初凤姐的资助,不过是举手之劳。这样的知恩图报,这样的侠义心肠,真真令人凛然起敬了。

刘姥姥不美丽,也没有什么才华,但她真是个可爱的人。她的可爱,在于她相机而动的世故圆滑,更在于她仗义救难的淳朴善良。

《夜狼文史工作室》特约撰稿人:兰因/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