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民国大师系列(6)》苏曼殊:亦痴亦疯癫,半僧半俗人
上一篇介绍了“文坛大才子,佛门大高僧”李叔同,《民国大师系列(5)》李叔同:文坛大才子,佛门大高僧其实在民国时期,还有一个人跟他有着相似的身份,都是奇才、全才,也是出家人,这个人就是苏曼殊。不过跟备受世人尊敬的李叔同相比,苏曼殊就显得有些另类了。
首先苏曼殊的身世就很坎坷。说起来,苏家在广东香山也算是个富户,但苏曼殊却享受不到苏家的荫蔽,因为他的母亲是父亲在日本的一个小妾,而且后来还改嫁了,因此苏曼殊在苏家很不受待见,备受欺凌。这样的家庭环境,也因此形成了他孤僻怪异、疯疯癫癫的性格。后来,苏曼殊在给朋友的信中说:“家庭事虽不足为外人道,每一念及,伤心至极矣!”
年轻时的苏曼殊,曾向往革命事业,在日本时还加入了反清革命团体青年会,认识了黄兴、陈天华、章太炎等革命志士。他对革命事业非常支持,经常把生活费贡献出来,用作革命活动经费。
不过,他怪异的性格注定了不能成为一名坚定的革命党人。苏曼殊的性格极为怪异,连民国第一疯子章太炎都自叹不如。在日本时,苏曼殊跟章太炎住在一起,有一天晚上,突然跑到章太炎的房间,对着油灯破口大骂,足足骂了好几分钟,把章太炎骂得莫名其妙。还有一次,章太炎已经睡下,苏曼殊突然闯进去,嚎啕大哭。章太炎问他哭什么,他说,我以前有个最好的朋友,说要给我介绍女朋友,结果到现在还没消息,他为什么要骗我!
他跟刘师培也闹过一次别扭。当时,他寄住在刘师培家里,有一天,刘师培的夫人正在里屋洗澡,苏曼殊疯疯癫癫的要去里屋拿一本书,刘师培让他等一会儿,可苏曼殊不听,非要现在进去。刘师培忍无可忍,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。苏曼殊摸着被打红的脸,突然放声大哭。刘师培实在没办法,就自己进去把书拿出来,苏曼殊这才破涕为笑。
回国后,苏曼殊在苏州一家学校当老师,开始大量创作,诗词、小说、绘画、杂文,翻译,无一不通,而且是第一个将法国大作家雨果翻译进来的人。在翻译拜伦的《哀希腊》时,有一次在船上读稿子,读着读着想起了自己的经历,不禁又哭又笑,还破口大骂,吓得船夫以为他精神病发作,丢下船就跑了。
1903年底,苏曼殊去香港找好朋友陈少白,陈少白向他讲述了革命党人的腐败问题,还有康有为的种种劣行,听得苏曼殊大为震惊。在他单纯的心中,康有为和革命党人都是最纯洁、最伟大的人,竟然也会做这些天理不容的龌龊事,不禁大怒,当场向陈少白借枪,要去枪毙康有为。
这次香港之行,把苏曼殊心中对革命的热情彻底浇灭了,再加上自己的一些坎坷经历,让他彷徨无助,在1904年春节,苏曼殊跑到广东惠州的一家寺院,剃度出家,时年20岁。据说,早在苏曼殊4岁时,有一位相面大师路过苏家,就对苏曼殊的父亲说:“是儿高抗,当逃禅,否则非寿征也。”果然被他说中了。
苏曼殊虽然剃度出家,但并不像李叔同那样谨遵教义,全身心地钻研佛法,而是半僧半俗,很少在寺院里静修,仍然像一个普通人那样,流连于凡尘的灯红酒绿。在他眼里,出家似乎只是一个身份的象征,其他的都不用改变。
比如在饮食上,苏曼殊就从来不在乎出家人那一套清规戒律。
他是一个公认的吃货,而且吃起来没有节制,好像胃不是他的,吃多少都无所谓。有一次,他去一个朋友家里,吃了一碗炒面、两盘虾脍、十个春卷,直到把桌上的东西都吃完才停下。朋友以为他是饿坏了,就让他明天再过来吃。苏曼殊却说不来了。朋友问为什么,苏曼殊摸着肚子说:“这次吃得太多了,明天和后天都不用吃饭了,等三天后再来吧。”朋友哭笑不得。
有朋友曾跟他打赌,说他吃不下60个包子。苏曼殊不相信,就让朋友买来60个包子,狼吞虎咽地吃起来,吃到50个的时候,撑得两眼发直,朋友怕出事,就劝他别吃了。可苏曼殊不肯认输,非要把剩下的包子吃完,甚至还跟朋友吵了起来。
鲁迅也是他的好朋友,曾委婉地批评他说:“有了钱就喝酒用光,没有钱就到寺里老老实实过活。这期间有了钱,又跑出去把钱花光。”
苏曼殊不光在饮食上不遵守清规戒律,甚至在女色上也毫无顾忌,经常出入妓院。在上海时,甚至还跟几个名流一起当评委,评选上海各大妓院的花魁,要是让佛祖知道了真得气死。他的好友陈陶遗批评他说:“你是和尚,和尚本应戒欲,你怎么能够这样动凡心?”可苏曼殊不管,谁说和尚不能逛妓院?再说了,我穿袈裟就一定是和尚吗?
其实,苏曼殊逛妓院的目的并不像大多数嫖客那样,而是像贾宝玉,对女子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。比如只要有哪个妓女向他哭诉身世,他就感动得不得了,又是流泪,又是写诗,有时候还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给她。据有人统计,他光在“青楼楚馆”花的钱就达1877元,而当时一个工人的月工资才三四块钱。
苏曼殊有时也会搞点恶作剧。有一次,苏曼殊去日本东京,在一家寺院外面晒太阳。旁边有一个日本人,从头上摸出了一个虱子,就诬赖说是从苏曼殊身上跑过去的。苏曼殊接过虱子一看,说:“这明明是你身上的,怎么说是我的?”日本人仍然坚持说是从他身上跑过去的,苏曼殊就捏着虱子,不慌不忙地说:“你看这个虱子,又小又瘦,一看就是你们小日本身上的,我们中国的虱子都是白白胖胖的,哪有这么小的?”
因为毫无节制的暴饮暴食,苏曼殊患上了严重的肠胃病。1918年5月2日,在上海广慈医院,苏曼殊躺在病床上,形销骨立。来看望他的人,有政府大员蒋介石、汪精卫、陈果夫,也有文学同仁柳亚子、叶楚伧,还有青楼的一帮知己花雪南、贾碧云、张娟娟等人。
苏曼殊望着众人,微微一笑,留下了八字遗言:“一切有情,都无挂碍”,永远地闭上了眼睛,年仅34岁。
因苏曼殊也算是革命元老,他的后事由汪精卫主持办理,并由孙中山出资,安葬于杭州西湖的孤山。在他的墓不远处,还安葬着两位名人,一位是民族英雄岳飞,另一位是一代名妓苏小小。
苏曼殊逝世后,佛教曹洞正宗第46代传人圆瑛大师承认他是“阿罗汉”;革命团体光复会也追认他为“文化导师”;著名诗人柳亚子题诗道:“鬓丝禅榻寻常死,凄绝南朝第一僧。”